虽然早已从沈华口中得知皇帝要与努羌决战的消息,但亲耳听到皇帝说出作战方案时,章耀还是皱紧了眉头。

    “怎么,丞相觉得不妥?”尔朱昌的语气明显有些不悦。

    “陛下既说这份情报准确,臣本不该有此疑虑。但臣想着,努羌人对祭祖如此看重,这样的盛典不可能不派重兵把守。若……”

    “朕要的就是他重兵把守,否则还谈何决战?”尔朱昌傲然扬了扬下巴:“努羌这两年元气大伤,敌我之势已逆。他们阖族上下男丁还有多少?能凑足五万么?可我大殷则不然,朕有十万飞鸢军,有思岳。”

    说到此,尔朱昌的目光停在沈华脸上,立刻有了笑意:“思岳,把你之前对朕说过的话,同丞相再说一遍。”

    沈华转头向章耀看去,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一碰,又迅速各自转开了。

    沈华稳住心神,朝着皇帝的放向抱了抱拳朗声答道:“臣当马革裹尸,以报陛下!”

    章耀眉心一颤,双手在袖内暗暗捏紧。只是他深知此刻不能再同皇帝争辩,遂悄然目视户部尚书庄乾。

    庄乾立刻开口道:“陛下,俗话说‘兵马未动,粮草先行’。打这样的大仗,一年可耗十年钱粮,如今国库也没有多丰裕,战事顺遂还罢了,一旦有失……”

    “放肆!”兵部尚书董武怒喝一声:“岂有此理!庄大人在战前出此不祥之语,是何居心?这不是成心咒我国运、堕我军威吗!”

    别看兵部的名头听着响亮,其实自从沈飞鸢亲手带出飞鸢军成为国家中流砥柱之后,兵部就成了个空架子。真正的兵权在带兵出战的将军手上,兵部也只能在后方做做参谋纸上谈兵。平时明里暗里受其他各部挤兑,早就憋了一肚子的委屈,现在好容易抓住机会,哪有不赶紧在皇上面前表现一番的道理?

    “董大人别拿大帽子压人。胜败乃兵家常事,凡事本来就该做好最坏的打算我说的是实话。”庄乾拿眼角扫了一眼董武,转向沈华,带了点讨好的笑拱拱手道:“沈将军,您别见怪。其实您在北府身兼府督,自然最明白‘十农养一兵’的道理。这打仗打仗,打的就是钱呐……”

    沈华正想点头,就见皇帝拉着脸拦道:“庄爱卿别拿钱说事,钱是你考虑的问题,不是思岳。”

    皇帝这句话噎得庄乾差点背过气去,只得忍着心火应了声“是”。

    章耀在心底叹了口气。“陛下心意已决,臣等理当全力以赴,为沈将军筹措粮饷,不令大军生后顾之忧。”

    “嗯,到底是丞相明事理。”尔朱昌脸色这才好看了些。章耀觑一眼皇帝,又续道:“但年初陛下责令今年必须建成的运河和封禅台,恐怕还需缓一缓了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朕算是听明白了,”尔朱昌一笑,眼神冰冷得吓人:“合着丞相这是在跟朕谈生意讲价码呢?退一步进两步?”

    “臣断非此意!”章耀连忙俯身:“陛下,当年煌城一战虽然重创敌军,但也亏得朝廷多年扶持才恢复到如今的光景。现在要跨越大漠戈壁深入敌境,毕其功于一役,势必倾举国之力。运河和封禅台不是不能修,只是眼下……”

    “运河倒还可以放一放,”尔朱昌忍着不耐,斩钉截铁地说道:“但封禅台必须修!”

    “陛下!”

    “思岳,”尔朱昌没理会庄乾和章耀,转头望着沈华柔声道:“你要争气。朕就等着你带回大捷的消息。等你凯旋之日,封禅台也竣工了,朕要你陪着朕,登泰山封禅。”

    自从廷议定下了决战努羌的大事,章耀便忙得越发没日没夜。

    “丁银入亩”才推行了一年,国库也才刚刚丰盈起来,要想一下子凑出这天文数字般的军费,少不得拆东墙补西墙。

    军情还需保密,知道内幕的人寥寥无几,自然没人体谅章耀的难处。于是各部在丞相面前打擂台争高低便成了常态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