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同于上次大队仆从跟随,此番,对方是只身前来。季青虚还未察觉,就见雾雪茫茫尽头,如鬼魅般依稀显露出一个人影。雪地松软,他却是连人带椅,轻飘飘落于其上,竹轮转动,竟不见分毫辙痕。
这位换了身新装扮,却依旧是不怎么搭调,别别扭扭的感觉,但他并不在意。
两段指节自袖口探出,修长惨白,置于手靠之上,轻轻叩击了下。季青虚见其掀起眼皮,隔着多日来首次放晴的天空,稀松望来,冷冽日光之下,其嗓音冰凉,无甚感情:“尔等,何故来此?”
此地可谓彻彻底底是对方的主场,便是这位庄主身陷轮椅内,季青虚也断然不敢大意。尤其是经系统探查指出,世界当下气运最强者在这个方位,那么,除了这位从未听过、摸不清底儿的庄主,还能有谁?
不知这前后二任气运主之间,可否会有利益矛盾,季青虚默默将秦无挟脑袋摁了下去,掩于帷帽之下,继而抬步上前,拱手朗声道:“劳烦,鄙人来此探访旧友,不知可否登门拜访,打听一二。”
他语气说得恭谦,而对方却无丝毫反应,如一座雕塑般,坐在那处静静望着他。季青虚被看得心里发毛,硬着头皮:“在下冒昧来此,还望见谅,只是事态紧急,……”
忽然,那位庄主手掌缓缓往上抬了抬,似是要做什么手势,或者发什么号令。季青虚登时心提了起来,右脚半步悄悄退后,作了防备,正在这时,却听其身后远远一道:“庄主——”嗓音隐隐含了几分急迫。
季青虚侧头,便见一红袍女子小跑着从雪雾中奔了出来。而这下,那庄主的神情才终于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地,松动了些许。轮椅往前转动一圈又停住,车轮底部,雪面下陷半指。
“庄主。”善璃匆匆奔到跟前,瞥来季青虚这处的那一眼中,藏有几乎掩饰不住的惊惧。
“你怎跟来了。”
善璃神色一转,她身子不便,蹲不下去,只能半俯着身,长发自一侧倾泻而下,语气低了下来:“我……我找不见你。”
季青虚瞧见,那庄主垂在轮椅旁的指尖,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下。
善璃扶着肚子,吁吁喘了好几口气,才似是想起什么,稳了稳声音:“庄主,让他们走吧。我们现在回去,好不好?”
庄主眼神微动,问:“你认识他们?”
善璃愣,掩嘴笑:“二次见面罢了,上次一面怎能叫认识?”
对方不语,寂静几瞬后,善璃急急抓了他手,忽地蹙了眉,面作痛苦状:“我,我肚子疼……”
从刚才这善大护法直接点出,放他们二人离开,季青虚就忍不住嘴角抽搐。这人,要不要这么直接,就不能换个迂回的理由吗?直接说放人,生怕那庄主发现不出来异样?而此时,善璃又喊着肚子疼,话题转折之突兀,季青虚都看出来是在演戏了好吧!
登时捏了一把汗。
而谁知,那位庄主神情依旧没太大变动,却是一把攥回了她手,再也不顾其他。平地白沙起,二人竟凭空消失了。
留下季青虚愕然万分,连连感慨,难怪是世界气运之主,就算这人如今身体受限,没能修炼到顶峰,但如此下去,日后境界绝对低不了啊。
他低头,脚尖随意一挑,又是一具冻尸。又结合此前一路走来的情况,如此,不难推断——环顾四周,雪层掩映是看不出来,但在这茫茫雪地底下,怕是得伏尸百万了。
而善璃绝对没有失忆,也没有不认识他们,相反,她在保护他们。季青虚记起方才善璃离开时,深深看来的一眼,她是在……害怕着什么。
季青虚神情严肃,低声道:“看来我们此番,得多谢善护法了。”
对方走远,秦无挟听见没动静了,乖乖从帷帽下钻了出来,晃了晃脑袋上的雪粒子。季青虚以为他不知所谓,谁知瞧见这人面色峻然,掌中竟隐隐凝聚了灵力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