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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程锦在皇帝的尚书房开了个简短的会议,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三省六部,并要求:“三日之内我要看见宁国刑统、民律、土地更改法案,重规科考相关细则,还有灾区安抚,重建,以及新老兵卒的招收安抚方案。”

    书房里长久的寂静。

    站在一边的顾月明悄悄吞了口唾沫。

    程锦一口气说的许多话,感到喉咙有些干,拿起面前的茶盅,绿色的茶水冒着袅袅热气:“换白水。”

    兰草忙不迭接过,令人去换。

    寂静的书房只有兰草走动间衣料摩擦的声音。

    尚书房本是皇帝批改奏折的地儿,倒是按了几个桌椅待见大臣。不过此时的书房里里外外站了中站了近四十来号人,分别是三省六部二十四司的头头们,以及程锦的几名亲信,显的有些拥挤。

    但这四十来号人具像根棍子杵在原地,一点声响都没有。

    宁国的大臣向来喜欢装聋作哑。程锦也不是头一次见识了,不过这些人见风使舵的本领也挺厉害。

    她抬眼向梁子墨递了个眼色。

    尚书房的桌椅大多都是空着的,只寥寥两个人坐着,其一是女皇程锦,其二便是梁子墨。他今日确实忙的够呛,带着各部的老油条和新上任的愣头青,他事事都得亲力亲为,费心费力。就连今日挨家挨户的查询人口一事,也是他带队查询。

    此时外面的夜已经深了,寒风在窗外呜呜呼啸,兰草撩起门帘进来时,程锦看见外面又下起了雪。

    她喝了口水,梁子墨终于拿捏好腔调。他先是挪了挪粘在椅靠上的后背,然后将搭在腿上的长袖顺直了,这才慢悠悠的开口:“我觉得三日略略有些紧了……”

    一屋子的人都在等他发言,程锦在他拿腔作调时却看向了宁流川。他身穿暗紫色的圆领官服,白净的脸上一贯没什么表情,一般人脸上没有表情时会显得冷漠麻木,或许是因为宁流川的五官比较柔和也可能是因为他周身的气质,就算他什么也不做只站在原地,看见的人也只觉得他温润平和,有种世俗隔绝的纯粹干净,仿佛此刻天塌了也不干他的事。

    对比了下那四仰八叉坐在太师椅里的梁子墨,程锦觉得自己好像选错了国师。

    宁流川似乎察觉她的目光,抬眼看过来。他眼睛的颜色很淡,乍一看总觉得带了几分笑。

    程锦此时正听见,梁子墨在说:“我觉得三日略略有些紧了……”

    程锦转眼看向梁子墨,梁子墨嘴里的话打了个哆嗦,赶紧转弯:“不过加上三夜想来肯定是够的。”

    书房里的其他人面色一白,有几个老家伙听见摇摇欲坠,险些倒下去。

    自老皇帝被杀,程锦登上皇位,他们这上上下下的所有人没睡过一天好觉。先是胆战心惊的忧国忧民忧小命,还没缓过神又被拉起充当壮丁,或是搜查审问,或是被搜查审问,然后他们这些往日风光的大臣们,或是被抄家斩首或是被抄家流放,最后只零散留下几个。

    而这过程,百姓只知道皇宫的焚尸炉没停过,却不知道女皇从这些人的嘴里掏出了多少东西。这样牵三挂四,已经将宁国朝堂的势力全部以武力打散,连根拔起。剩下的只有清清白白的几个活口。

    而这些活口也不得安生。

    新朝建立,女皇要整顿朝纲,哪怕是收拾老皇帝往期堆积的奏折也得个人收拾挑拣,皇城里外都需要人,有几个倒霉催的甚至被程锦拉来盘问皇子皇孙。总之签了那晚的承认女皇登基的诏书之后,他们仿若签了卖身契,将能得罪的不能得罪的,得罪了个遍。此时就算宁老皇帝从棺材里爬出来,他们也不敢跟着老皇帝了,这个女皇帝已经将他们的后路杀了个遍,连他们偷偷在京郊外卖的山庄都给扣了下来。无论是财钱上还是仕途,他们赖以为生的东西都被这个女皇帝牵的紧紧的。